豆瓣电影2023年度的华语电影榜单里，有一部排行第3的《椒麻堂会》，让我感觉陌生。前阵子我看了这部电影。

我或许并不能在看了电影之后立马拍手称好，但它确实很神奇。这部电影用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镜头构图和布景审美，几乎所有的镜头都是平移，少有推拉和旋转，令人觉得电影像是一个平面的舞台剧，再加上亦真亦幻的布景，似乎埋藏了巨大的隐喻但又难以琢磨。

影片开始，地狱的“打工人”牛头马面来接川剧丑角表演艺术家邱老师。黄泉路上，邱老师碰到了一些老朋友，在喝孟婆汤之前，电影运用插叙的方式回顾了邱老师的一生。邱老师幼时父亲就死在舞台上，母亲扔下他改嫁，他从小跟着四川军阀开的戏班子，经历了战乱、失业、解放、改造、饥饿……

他是一个普通的川剧艺术家，在舞台上演了一辈子小丑，生前死后，貌似身边曾有不少人怜惜他、敬重他、爱他。但我未能从电影中看到作为主人公的邱老师在死亡来临、感顾一生时，流露出丝丝的幸福感。

影片接近尾声时，邱老师买了份阴间的报纸走上奈何桥，边看着报纸边喝着孟婆汤。报纸上说：“本届盂兰盆会进入倒计时，十殿阎罗共同发表重要讲话，号召公众防火防盗防回魂……”邱老师读着，笑出了声，然后又提高一个调门继续读：“预祝全丰都鬼民节日快乐！”看到此处我似乎有些看懂了这部诡异的电影。邱老师读这份报纸的神态毫无由生入死的庄重，反而就像每天的日常。喝完孟婆汤，他就会忘记这辈子的爱恨情仇，但是据说他不会忘记自己的戏剧表演能力，到了阴间，依旧可以在阎王那做一个阴间的人民艺术家。

也就是说，他在阴间，要继续扮演一个小丑。虽然他忘掉这辈子的爱恨情仇，但他同样会上演新的苦辣酸甜。世道就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。

不过从邱老师读报的神态看来，他欣然接受了。

这时候我突然想起那句诗，有的人活着，他已经死了。

邱老师虽然随着牛头马面来到阴间，但他的小丑生涯并未结束，并不能算是死了，可是他的确死了。

他接受阴间小丑的生命，被今天的报纸成功的洗脑，灌输了希望，好像这未来的阴间生活，回到了他向往的如火如荼的社会主义建设里，回到了春风满面的改革开放里。

而坐在屏幕前看着这场椒麻堂会的我，忘掉了上周的爱恨情仇和刚拉完磨，看一眼肩上淡去的勒痕，重新套上磨盘的缰绳。

虽然我并不知道阎罗王在哪里，但我分明看到一部稳步运转的机器，把一份报纸摆在一个个中年打工人的面前，让我们无一例外地都变成了鲁迅笔下那被少年的我们所不齿的、行尸走肉般的中国人。

冬至阳生，岁回律转。2023年过去了，2024年来了。我学会了接受寒冬，接受裁员，接受大环境不好，接受防火防盗防回魂的重要讲话。

我是活着，还是死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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