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49年5月30日的夜里,有一些emo的沈从文坐在陪伴了自己十八年的写字桌前,第一次听到了宁静之中灶马的叫声。
灶马是一种蟋蟀,尝尝活动于灶台周围,相传是灶王爷的坐骑,所以称为灶马。
清代杭州人赵学敏在《本草纲目拾遗》说灶马有时与蟑螂混称。地域不同诞生了不同的称呼,我老家把蟋蟀称呼为“guai子”,我不知道这个“guai”怎么写,或许是“蝈”的讹化。
灶马、蝈蝈、蛐蛐、促织、油葫芦、蚂蚱……这些都是近亲,在很多地方可能没有分那么清楚。
这些直翅目昆虫在古时候统称为“螽斯”。《诗经》里面有一篇专门讲它“螽斯羽,诜诜兮”,因为这类昆虫繁殖能力很强,被赋予子孙昌盛的寓意。
如果你去过故宫,或许见过一道“螽斯门”。螽斯门面向南,往北进去是西六宫中间的夹道,尽头是与螽斯门呼应的百子门。
而在东六宫,夹道南北尽头的门分别是千婴门和麟趾门,与百子、螽斯对应。“麟趾”也是源自《诗经》中的篇章。
很多地方解释“蛛丝马迹”中的“马”便是灶马。从生活环境上,蜘蛛和灶马搭配在一起似乎挺合理。
百度百科解释说这个成语出自唐代杨筠松的风水测绘著作《撼龙经》,在“武曲星”一篇中提到:
更有刀剑同护送,刀剑送后前园冈。离踪断处多失脉,抛梭马迹蜘蛛长。
梭中自有丝不断,蜂腰过处多趋跄。自是此星性尊贵,护卫重重来就体。
从文中并不能确定这个“马”是灶马,也无法考证杨筠松之前是否就有人已经用过“马迹”这个典故。
“蛛丝马迹”这个词完整的出现是明末清初文学家施闰章(1619-1683)的《蠖斋诗话·近体结句》中:“结句有承上意者,须蛛丝马迹乃佳”。此后清代文人有多处提到:
彭孙遹(yù)(1631—1700)《八声甘州·秋怨和柳七韵》:
“可惜舞茵歌管,任蛛丝马迹,狼藉谁收。”
王家贲在给友人吴玉搢 (1698—1773)所撰的《别雅》序中:
“大开通同转假之门,泛滥浩博,几凝天下无字不可通用,而实则蛛丝马迹,原原本本,具在古书。”
陈肇兴(1831-1866)《由港口放洋,望海上诸屿,寻台山来脉处,放歌》:
何以不崩不坏洪涛中,蛛丝马迹相钩贯。
平步青(1832-1896)《霞外攟屑·里事·倪文正公与弟献汝二书》:
“考《明史》者,亦无由於蛛丝马迹之中,尽得当日情事也。”
鲁迅也在《送灶日漫笔》中用过这个词语。从上面的诗文来看,在清代初期,“蛛丝马迹”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固定成语,但是所有的这些也并不能证明这个“马”就是灶马。
唯一有佐证的是,清代人夏敬渠(1705-1787)在《野叟曝言》七十九回中有:“蛛丝虫迹,屋漏蝙诞,不即不离,有意无意,其妙如何。”
在这里“马”被替换成“虫”,很可能说明“蛛丝马迹”之马并不是“信马由缰”之马,而是一种虫子。
我非常好奇,清代文人在使用这个词的时候,比如施闰章在提笔写下“结句有承上意者,须蛛丝马迹乃佳”这句时,那个时代的人是不是明确的知道,这个“马”为何马呢?
我觉得鲁迅在写“只因为公论和请帖之间看不出蛛丝马迹”的时候,也不见得就认为这个“马”是灶马吧?
反正现在很多人都已经分不清了,毕竟“马迹”解释为马蹄踏过的印迹也毫不违和。反而这个“灶马”——我小时候看到锅台旁的“guai子”,后肢有力,去捉时想蚂蚱般一跃而起,是很难发现它们有什么痕迹的。
百度百科中,说蛛丝马迹出自杨筠松《龙经》、《别雅》作者吴玉,皆有谬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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